42、又见魏先生

    蒋昀在屋里看了一圈，见那本《金玉良缘》翻开了一半正着扣在桌面上，褡裢也在架子上挂着，唯独没有人。

    “小白呢？”蒋昀问喜月。

    喜月摇头，回想了一下才记起刚刚一团乱的时候，她是见过小白的，“方才他去咱们屋里，我说让他去救你，他就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去救我？他去哪救我？”

    喜月依然是摇头，“可能跟着那些官兵走了，等一会儿找不到人他自己会回来的，小白又丢不了。”

    蒋昀一想倒也是，便与喜月又折回了房间。喜月打了盆热水上来，给蒋昀小心的擦了擦脖子上的伤，两人又躺回床上歇着。

    天已经快亮了，蒋昀迷迷糊糊的像是睡了又像是没睡，脑子里似乎总有一个部分是清醒的，听着隔壁小白有没有动静。便是这半梦半醒间，那烦人的魏先生又跑了出来，对着蒋昀聒噪，让蒋昀救救他。

    “我救你什么呀！我现在已经在陵山郡了，可回不去你那山神庙。”梦里蒋昀不耐烦地回答他。

    “我不在山神庙，我就在那背囊里！”魏先生哭丧着脸，“你快放我出来，我可不想死啊！”

    “什么背囊？你在说什么呢？”

    “周不措的背囊啊！”魏先生比划着，蒋昀看他那动作，倒是想起了周不措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大背囊。魏先生又道：“你救我出去，我帮你救那白公子总可以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救白公子？小白？小白怎么了？！”蒋昀惊道，随即猛地一睁眼，蹭地一下便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
    喜月问她：“小姐怎么了？是梦见小白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嗯？”蒋昀有点晃神，看了看喜月，问道：“小白回来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吧，我没听见动静。他如果回来了的话，应该会过来看看的。”喜月说着站起身来，“小姐还睡吗？若是不睡了，我去给你投把手巾，擦擦脸。”

    蒋昀看了看被日光照的白亮的窗子，摇了摇头，“不对，不应该这么久都不回来，肯定有什么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小白能有什么事？”喜月给她宽心道。

    “我刚才做了梦。”蒋昀扶着额头回想了一下，又问喜月：“那周道长在吗？你看见他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我去看看就是了。”喜月说着便往外走，蒋昀飞速地穿上鞋也跟了出去。隔壁小白的房间依旧没人，再过去便是周不措的房间。蒋昀敲了敲门，里面没有应声，再敲，依然没动静。

    蒋昀的心脏没由来的便开始乱跳，仿佛这‘没人’已经印证了什么，让她极为不安。稍稍犹豫了一下，她把手按在门把上，轻轻一推，门开了。

    “周道长？在吗？”蒋昀一边往里探身进去，一边小心的问道。喜月跟在她身后，被她感染的也莫名紧张，仿佛是做贼一般的心虚。

    屋里没人。桌上放着一壶茶和两只茶杯，茶壶已经冷透了，茶杯里都还有些残余茶水。蒋昀把茶杯拿起来晃了晃，不禁皱眉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喜月轻声细气地问她。

    “周道长也是一个晚上都不在，这真是奇怪了。”

    “小姐怎么知道的？”

    “你看这茶面上已经结了膜，应该是昨晚上沏的了。而且床也是没有人睡过的样子。”蒋昀把手里的杯子放下，“两只杯子，那也就是说昨晚上这屋里不止周道长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喜月眨着眼睛思考了片刻，问道：“小姐的意思是，昨晚上小白与周道长一起喝茶了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蒋昀摇头，想了一会儿后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起来，“看上去，周道长是昨晚上在这里见了朋友，然后就一起走了，这可糟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糟了？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周道长没有结房钱，要是没结，这个钱怕是要算在咱们的账里了。”

    喜月一听也跟着皱眉头，“那小白呢？莫非是也跟他一起跑了不成？他们道士都这样的吗？”

    蒋昀摆摆手，“小白不会的。更何况小白也没有带着他的褡裢，那里面可有我分给他的钱呢，足够房钱了。哪有这样逃跑的？”

    “那周道长应该也没有逃跑的。”喜月指了指床角。蒋昀看过去，发现周不措那只硕大的背囊在床和墙中间的夹缝里塞着。

    蒋昀心中一动，想起梦里魏先生对她说的话来。她走过去看着那只背囊，很想打开看看，可这样私闯了人家房间再偷开人家的背囊，明显是有些过分了。

    犹豫良久，蒋昀在那大背囊旁边蹲了下来，凑近一些，对着背囊轻声唤道：“魏先生？魏先生你在吗？”

    旁边的喜月一脸莫名地瞧瞧背囊又瞧瞧她，“魏先生？他在这背囊里？”

    蒋昀做了个嘘声的手势，又唤了两句，然后把耳朵贴过去想听听里面有没有回答。她觉得自己这所做作为挺可笑，跟着背囊说话，活像个女疯子。正想着，那背囊的中段忽然间就鼓了一下，然后自己便原地晃了起来。

    蒋昀吓了一跳，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。喜月把她搀起来，害怕得直拽着她往外跑，退了几步，蒋昀推开喜月的手重又冲回到了背囊前，二话不说便去解那背囊。

    背囊里放着周不措的道袍、拂尘还有罗盘等应用之物，蒋昀小心的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放到床上，再下面便是书和一些蒋昀也搞不懂的古怪东西。

    她探手往里面摸着，忽然觉得指尖一疼，嘶地一声撤出了手来，再看指尖已经是凝了血珠。喜月抽了帕子要给她擦，她却挥开，重又探手进去，从刚才扎她的那个位置摸出一个大布兜子来。

    那布兜子鼓鼓囊囊的足有个西瓜大，破破烂烂的样子，上面绣了许多的符文，兜口扎得结结实实的。这布兜子死沉，蒋昀拎出来后直接便直接墩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布兜子一落地便在地上开始急切地动着，看着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。喜月吓得跳脚就往门口跑，到了门口却见蒋昀没过来，只好一声声地喊她让她赶紧离开。蒋昀却没理她，一边低声呵斥着那个兜子别乱动，一边去解那扎口。

    那布兜子倒也听话，蒋昀呵斥了两句就真不动了。她把兜口解开，里面哧溜哧溜的便钻出个灰白的大刺猬来，惊慌失措地倒腾着小短腿闷头往前冲，直到一头撞上了桌脚才算停下来。

    蒋昀一看魏先生果然在这里，便知那梦并非自己胡乱臆想出来的，那么梦里魏先生说的话也就不是假的了。

    “魏先生！赶快变成人！我有事要问你！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就见那大刺猬处砰地腾起一团烟气，待烟气散去，便是魏先生豆眼含泪，苦着一张脸出现了，头发灰白，看着比在山神庙时老了十多岁似的。

    “白姑娘哇！”魏先生看了一眼地上绣着符文的布兜子，跟见鬼似的往后躲着，哭道：“我都找你这么多天了，你咋才来！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知道是你在找我！我以为是自己发梦，还奇怪好端端的梦到你做什么呢。”蒋昀把那布兜子拾起来，问他：“梦里你说你要帮我救小白，小白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魏先生缩了缩脖子，那双豆眼滴溜一转，道：“帮你救他我可救不了，我只是三百年的小妖怪，本领不济，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，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“你什么意思！”蒋昀一听不禁瞪了眼，扬起了手中的布兜子。魏先生吓得忙摆手，“你听我说完！别急别急！”

    “说！”

    “我能去帮你找到他，等找到了能不能救，那得看你了。怎么说你也是个人，道士的那些符箓对你没用。”

    蒋昀把手放下来，疑惑道：“你等会儿。我有点糊涂了，你的意思是小白的危险来自道士，难道是是周道长？”

    “对呀！以我的道行是看不出来白公子是什么变的，可那道士厉害，他肯定是看出来了。”魏先生叹了口气，又说：“在山神庙的时候我就特怕白公子，估计是个很厉害的妖。那老道恐怕也是没什么把握，不然也不会跟着你们这么多天，还叫个帮手来。”

    “妖？”蒋昀瞪着魏先生，见他笃定点头不禁变了神色。愣怔半晌，回想起之前的种种，她还以为那是道士的法力，却难道是妖怪的妖力不成？她微微扯了唇角，道：“别胡说！小白怎么可能会是妖……”

    “妖又怎么了？人有坏人，妖有好妖，我看白公子不坏。”魏先生低声嘀咕了一句，又撇撇嘴，“罢了。反正人妖殊途，你现在知道了，要是不想管他我倒也省事了。”

    蒋昀愣了好一会儿，猛然地回过神来，大声道：“少废话！赶紧告诉我他现在在哪，信不信我能放你出来，也能再把你装回去！”

    “我没说不帮你啊！”魏先生一听也急了，“你这姑娘家，明明是我在等你考虑清楚，怎么反倒冲我来了！”

    “考虑什么清楚不清楚的。”蒋昀把那布兜子往床上一掷，“这有什么好考虑的，赶紧带我去找他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