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客栈时天已经黑了,喜月兴冲冲的去找蒋昀汇报成果并商讨马车计划,进屋却见蒋昀已经睡下了,也就没去吵她。
第二天一早,喜月早早便起了床,梳洗之后一直等到卯时都没见蒋昀有动静,便去唤她起身。到床边叫了两声,没反应,伸手推了几下依旧没反应。喜月扒拉着蒋昀翻过身来,见她脸上红红的,伸手一探脑门竟是烫的吓人,赶忙跑出去找小白。
小白正在问伙计这镇上哪里有书摊,就听喜月一路喊着他的名字从客房跑了出来,到他身边拉着他就走,“快来快来!小姐病了,你快去给她瞧瞧!”
小白被喜月拽着走了,伙计一听有人病了,便也颠颠地跟了过去。要是客人有什么疫症他得赶紧告诉掌柜,想办法把人请出去;如果不是疫症,就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,跑腿出去请郎中或是抓药,一般都能得点赏钱。
蒋昀躺在床上,身上盖着毯子,喜月方才又给她加了一床,脸看上去比刚才更红了。紧闭着目,微皱着眉,呼气重吸气轻,看着就很不舒服。
喜月过去又叫了蒋昀两声,却依旧没反应,她瘪瘪嘴对小白道:“恐怕是路途劳顿,昨天淋了雨又受了惊,这会儿烧的厉害。”
小白上前看了几眼,从被子里拉出蒋昀的手腕,在脉上按了按,又摸了摸她的额头,微微点头道:“发热、恶寒、脉阴阳俱紧。看上去应该是太阳伤寒,只是不知有无体痛。”
喜月愣了一下,随即跺脚道:“哎呀!你与我这掉什么书袋子!什么太阳伤寒月亮伤寒的,我去拿水,你赶紧喂小姐喝了吧。”
喜月说完便往外走,到门口看见店里伙计正在那探着脖子站着,便问他干什么。那伙计陪笑道:“哦,方才听说客人病了,小的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。世回镇你们不熟,要是请郎中、抓药的,小的可以跑腿。”
喜月心道什么帮忙不帮忙的,还不是想要赏钱。只是我们这一个白泽坐镇,一碗水下去就好了,你就是请了太医来也比不过。想着这些,喜月便有丝得意,微扬着下巴摆了摆手:“不必劳烦,我们这有神医,你帮我取壶水来就是了。”
小二悻悻的应了,一会儿送了水过来,喜月接过去便关上了门。小白扶着蒋昀坐起来,让她靠在自己身上,伸手问喜月要水。
蒋昀的脸就贴在小白的颈窝,呼出来的气息很热,扑在他的皮肤上,嘘得他有点痒。他低下头去看蒋昀,嘴唇就几乎亲上了她的额头。
这样的距离,让小白心底莫名的就有点颤动,很陌生,像是有只小手轻轻地挠在了他心里最柔软的一点。
喜月把水吹的温凉了之后,放进了小白的手里。接到水杯,小白这才回过神,他还没想明白那一点陌生的颤动是什么,便稍纵即逝没了踪影,也只得敛了神思。
“你轻点慢点,别呛着小姐。”喜月在一旁嘱咐道,她可还记得小白曾说过自己是如何给那老梁头喂水的,生怕他对蒋昀也硬往下灌。
小白并没答话,但从实际操作看来,喜月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了。小白的手臂垫住蒋昀的头,而后小心的把杯子送到她嘴边,倒一点停一下,等看水切实喝进去了再继续。
喜月屏气看着,等小半杯水喂完了她才舒口气。她接过杯子放在桌上,转身去投手巾。小白看着怀里的蒋昀,用手指把她嘴边的水珠抹了去。碰到嘴唇,只觉得指尖的触感柔软可爱,便忍不住又轻轻抚了几下。
蒋昀意识渐醒,迷迷糊糊的就觉得嘴巴痒痒,用舌尖舔了舔,正碰到小白的手指。她全然不知,小白却像被针扎了似的收回了手,方才心里的那种情绪又炸了开来。
小白觉得自己惊慌莫名,下意识地推开蒋昀,可心中又舍不得。他想就这么抱着蒋昀,至于这么抱着为什么、做什么,他却是不知道的。
蒋昀睫羽微动,做梦似的瞧见小白一张近在咫尺的脸,觉得好近,近的好像自己就在他怀里,顿时心中大为窘迫,暗斥自己怎么会做了这样的梦,好生没脸。
虽是这样想着,可蒋昀又觉得这样被他抱着、护着很安稳,一个肩膀的依靠,一个手臂的回护,原来是这么一种感受,这么让人心安。
喜月那边投好了手巾过来,看小白还抱着蒋昀,心中顿生警醒,忙上前拉开他道:“我来就好了,你去歇一歇。”
喜月把蒋昀放平在床上,盖好了被子。只不过这一会儿的工夫,蒋昀的脸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红了,再探一探额头的温度,果然凉下去了一些。
喜月给蒋昀掖着被角,蒋昀半醒未醒地翻了个身,咕哝了一声。喜月听见,稍稍侧头看了一眼小白,见他没有听见,便支着他再去打盆热水来,说等一会儿蒋昀要是醒了,好给她擦擦脸。
小白出去了,喜月坐在床边看着蒋昀,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,蚊声道:“好是好,可再怎么说他也不是咱们凡人,小姐你可别动了旁的心思。更何况,你还有林公子呢……”
蒋昀的发热很快就退了,一会儿的工夫便醒了过来,坐起身在床上伸了个懒腰,觉得神清气爽的,问喜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。
“辰时过半,不是很晚。”喜月抖了件已经晾干的衣裳给蒋昀,“方才你发烧烧的人都糊涂了呢。”
“是吗?”蒋昀有些惊讶,回想了一下说:“昨晚睡下的时候觉得头痛,半夜觉得冷,还以为是又下雨了呢。”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,“好像已经没事了。”
“嗯,多亏了小白。”喜月把布巾浸在水里,拧好了递给蒋昀。喜月一说到小白,蒋昀便又想起方才自己做的梦来,感觉小白的呼吸还还留在额头上,手掌的温度还留在手臂上。
她又是羞赧又是自责,那布巾也不知在脸上擦了几个来回,才敢放下来,低头默默不语地拿了香脂在脸上擦。直到喜月的目光将她游走的神思拽回来,她才算把那个梦揭过去。
“怎么了?这么看着我干什么?”蒋昀问喜月。
“也没什么。”喜月抿了抿嘴。蒋昀纳闷,把布巾子丢回水盆里,拉着她坐下,“明明瞧着你是有事,问了又不说,哪学的这么矫情?”
“小姐啊……”喜月踌躇了一下,手按住了蒋昀的胳膊,放低了点声音道:“小白是要与咱们去锦城是吗?”
“是吧……”蒋昀含糊地点点头,“那之前的事你也都看见了,恐怕是不让他去都不行了。话说回来,他跟着咱们也能安全些。怎么了?”
“也没什么,我就是想……”喜月抬眼看了看蒋昀,“若是到了锦城,不好让林家见着小白才是,免得人家误会了。”
“误会什么?”
“这一路上一个男子陪着从南到北,日日相伴。是,咱们是知道没什么,可要是林家人知道了,却保不齐要怎么想了。”喜月说完,见蒋昀没有接话,便又道:“其实,我昨天就想讲的,我觉得小白……”
“小白怎么了?”
“说了小姐莫要生气。小白是好,但对小姐……总觉得有些不一般了。”
蒋昀听了心里猛地一紧,虽然喜月说的是小白,可听在她耳朵里却像是自己的心事被人给戳穿了一般,紧张而尴尬,忙不迭地掩饰道:“哪有什么不一般?”
“就是……”喜月嘟囔着,试图想找到哪些话哪些事来支撑自己的这个想法,可她记性没有小白好,又不如蒋昀会讲话,寻思了半晌也能说出来,“我也说不上来,就是这么觉得,那戏文里才子佳人……”
“没有的事!你别胡思乱想,更别瞎说!”蒋昀起身下床,走到水盆边上把手巾拧了出来,一边擦着脸一边说:“什么才子佳人?你也听周不措说了的,白泽是根本不通情感的,喜怒哀乐他统统都不知道,更别提其它的。”
“小,小姐……”
“你不能以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小白。你想,他从灵峰山一醒过来见到的就是咱们。这世上他认识的,除了咱们也就是周不措了吧,可周不措他一向不喜欢,那他现在可不就只能跟着咱们么。”
“小姐啊,你刚才……”
蒋昀摆摆手,示意她别插话,“咱们总不能因着你的这无谓担心就把他撵走,更不能将来到了锦城再翻脸不认人。再说,林公子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。”
“不是,小姐……”
“不是什么?你要说什么?”
喜月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洗脸盆,“我就是想说,你方才已经洗过脸又摸了香脂,怎么这又洗了一遍?”
蒋昀一愣,就觉得后背上忽地沁出层薄汗来,“我……我刚才香脂抹多了,腻的不舒服。”她把手巾一丢,转头就往门外走,“饿了,赶紧吃饭去了。” [^妙~笔~阁*]
喜月跟在蒋昀后面出了房间,往饭堂去的路上,她又问道:“小姐,小白迟早还是要去完成他的使命的吧?”
“嗯,是吧。大概等到了锦城之后他就会去了。”
“那……小姐有没有问过他,完成了使命之后呢?”
蒋昀沉默了一会儿,摇了摇头,“我也不知道,没有问过他。”
喜月又道:“我猜他大概是不会留在凡间的。他毕竟是个神仙,这世间的人都想要做神仙,他一个神仙,有天界仙境那么好的地方可以去,又怎么会呆在凡间呢?”她瞄了蒋昀一眼,“小姐你说是不是?”
“嗯。”蒋昀点了点头。
喜月偷瞄了她一眼,觉得自家小姐是聪明的,点一点就该明白个中利弊,明白如何取舍,也就不再多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