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唐华彩 第379章 皆在一念之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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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9章 皆在一念之间

小说:满唐华彩 作者:怪诞的表哥

    第380章 皆在一念之间</br>王韫秀驰骋于官道上,渐渐地,骊山越来越近了。</br>管崇嗣一直拦着她,不让她来,因为“节帅吩咐,小娘子务必待在家中”,王忠嗣的命令对这些部属而言远比圣旨还管用。</br>可王韫秀在家中办着丧事,忽然意识到这丧事意味着什么,于是还是来了。</br>她才不管王忠嗣如何吩咐的,她不是他的部属,而是女儿。虽然她从小就没享受过一个女儿该得到的疼爱,她阿爷是一个颇为冷漠的人,不近人情、难以亲近。</br>“咴!”</br>马匹力竭,前蹄一软,突然俯摔在地上,王韫秀就地一滚,摔得生疼。落马是极危险的事情,古来不少名将便是因此丧命,她运气好,没有摔死,马上爬了起来,奔向望仙桥。</br>五岁那年,她就曾骑着小马驹摔在塞北的黄沙里,当时王忠嗣正在绑他的弓弦,头都不抬道:“自己爬起来。”</br>他真不是一个好阿爷,所以她成亲后终于忍受不了,与元载离开家门过了一段极贫困的生活。还是元载考取功名后刻意亲近,她才稍微修复了父女之间的关系。</br>脑中想着这些,王韫秀跑过望仙桥,直奔华清宫。她已经去过昭应县城的别宅,没找到王忠嗣,反而发现了孙孝哲的死士在搜寻他,于是到处寻找,最后认为阿爷该是入宫了。</br>还未到津阳门,她鬼使神差地一回头,竟见到王忠嗣从东面的一座殿宇内缓缓走了出来,独自走到空地上。</br>“阿爷?”</br>王韫秀不明白他在做什么,愣了一下,往那边跑去。</br>她隔得还远,却能看到有人持刀追在王忠嗣身后,向他扑了过去,那是孙孝哲,与他的距离近得多,带着突厥人的凶蛮气势,利落地挥刀。</br>“阿爷,躲啊!”</br>“躲啊!”</br>王韫秀先是焦急,又因王忠嗣那慢悠悠的样子而感到气愤。她气他那无比执拗的性格,每一次都是任她急得哭出来也不能劝动他一丝一毫。</br>像一座山,像一块磐石,让人气得一脚踢上去,踢得脚趾生疼。</br>视线里,王忠嗣依旧十分可气地杵在那,孙孝哲一刀劈下,将他劈倒在地,血猛地高高溅起。</br>“王忠嗣与太子谋反!”</br>孙孝哲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砍倒这个挥师灭了突厥的一代名将,喜得手都在发颤,同时莫名地一阵心虚,忍不住再次左顾右盼。</br>这次,他倒是见到了匆匆奔来的王韫秀。可依旧没有旁人看到他追捕王忠嗣、平定太子叛乱的全过程。</br>“王忠嗣欺君叛乱!斩!”</br>再次大吼了一声,给自己鼓劲、填补心虚,孙孝哲再次一刀劈下。</br>这一刀对准了王忠嗣的脖颈,挥下时王韫秀却奋身一跃,撞在孙孝哲身上,将他手中的刀撞落。</br>“阿爷!捡刀!”</br>王忠嗣咬着牙,拼尽最后的力气勉强从地上撑起身子。巨大的骨架成了沉重的负担,他好不容易跪起,背上伤口崩出了很多的血,他却只顾抬头望向西绣岭。</br>千言万语,都在这一跪当中了。</br>“捡啊!捡刀啊!”</br>耳畔是王韫秀撕心裂肺的劝,王忠嗣恍若未闻。</br>这柄刀捡起了,他躲得过孙孝哲的劈砍,可躲得过接踵而来的明枪暗箭吗?哪怕躲过了所有刺杀,可躲得过疾病吗?哪怕病能痊愈,躲得过一次接一次的栽赃构陷吗?</br>即使躲过了朝堂上的所有漩涡,躲得了陛下的疑心与杀机吗?</br>累了。</br>自石堡城之战始,他一直在拼尽全力地自救,也受得了薛白、哥舒翰等人的拼命保护。可所有努力都是治标不治本,根除不掉他最大的罪。</br>“早与忠王同养宫中,我欲尊奉太子。”</br>这句话,他确实说过,且是以理所当然的语气,那是韦坚案之后,有幕僚说,哥奴如此行事与太子已成生死之敌,若不能废太子,只怕会以武力阻止,王忠嗣遂义正辞严地表了态。</br>他至今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。否则,纵容李林甫、安禄山之流,举兵揭起大乱,反对储君登基不成?社稷法度在此,岂容一丝背悖。</br>如此简单浅显的道理,圣人为何就看不明白?</br>王忠嗣真的很想要问一问圣人,那个养育、栽培了他近四十年的养父,为何就不能相信自己的儿子、养子一次?难道父子之情、君臣之义,都不能够消弥猜忌与不安吗?</br>若他的养父不肯信他,他只能用这一条性命证明给他看。</br>西绣岭高耸在眼前,只能看到降圣观的轮廓,王忠嗣凝视着它好一会,低下了头,用袖子沾着血,在地上划着字。</br>~~</br>李亨终于奔出了讲武殿,见到范阳士卒们要扑向王忠嗣,连忙大喊道:“拦住他们!”</br>他的护卫们正要上前,却听到吉温大喊了一声。</br>“太子要造反吗?!”</br>双方持刃对峙,竟是范阳士卒的气势更足一点。</br>“此处是华清宫、天子驻跸之地!”吉温走过人群,站到了士卒当中,朝李亨大喝道:“王忠嗣欺君诈死,孙将军要将他拿下,合乎法理。太子欲动武阻拦,这是为何?与王忠嗣是同谋吗?!”</br>这样一番歪理,竟真就吓住了李亨,不是因为李亨无理辩不过,而是因为一旦双方士卒起了冲突,事后闹到御前,圣人绝对不会信他。</br>一旦他今日下令救王忠嗣,事情必演变成他这个太子发动宫变。</br>李亨只好一脸窝囊地站在那,恨不能让天下人,也让那个圣人看看,他这个所谓的国本到底是怎么被安禄山的爪牙羞辱的。</br>视线里,王韫秀正要拼命地阻拦孙孝哲,撕心裂肺地劝王忠嗣自保,可王忠嗣不听。这让李亨也在心中埋怨这个义兄的执拗。</br>当年石堡城一战便是,李光弼苦苦相劝,王忠嗣就是不为所动,抗旨不遵。李亨听说,气得直跺脚。</br>虽说兄弟情深,可事实上,王忠嗣一次又一次地不识好歹、自行其事,已几乎把两人之间的义气消磨殆尽。只说今日之事,王忠嗣便未曾事先与李亨打过招呼。</br>此时李亨看着王忠嗣的背影,既哀其将死,又怒其不肯做一丝妥协。</br>他不理解这个义兄为何要自寻死路。</br>~~</br>薛白在千里镜里能看到王忠嗣往降圣观这边望了很久,他看不到他的眼神,却能感受到他的情绪。</br>他像是得到了王忠嗣最后的托付,如同在说“剩下的就交给你了”。</br>但他们其实都知道,这么做,很有可能是白费工夫。如果薛白、元载不能够把李隆基带到降圣观来亲眼目睹,事后,一切的解释权很可能都要归于旁人,而哪怕亲眼目睹了,结果也不好说,因为李隆基打心眼里就是猜忌王忠嗣。</br>这猜忌似乎是个死结。</br>因此薛白能够明白王忠嗣为何最后做出了这个选择。</br>过去的几年里,他极力想要保护王忠嗣,有时看起来都已经成功了,打消了李隆基当时的杀心。可只要有人一撩拨,那信任危机就要显现出来。</br>刚在南诏立下功劳就被调入朝中任兵部尚书,当鲜于仲通在喝彩声中献俘,王忠嗣犹僵卧在梁州养病,面对着政敌的明枪暗箭,而圣人不见重病之人,这种表态几乎是在纵容他们继续迫害。</br>到了今日,薛白依旧能再保王忠嗣一次。</br>可连他也不确定,这种保护对于王忠嗣而言,是好是坏。</br>……</br>就在望仙桥旁的树林里,有一个黑黢黢的铳口从灌木丛中探了出来。</br>赵余粮趴在灌木丛中,眼睛死死贴着千里镜,盯着张孝哲的动作。</br>他浑身上下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,心弦也绷到了极点,终于忍不住开口道:“二娃,下令了吗?”</br>“没。”</br>乔二娃抬头看去,远处的一间高台上,施仲根本没有下令。</br>连他们都知道,在华清宫外,不论是开铳还是射箭,只要是藏了伏兵,整件事的性质都会大不相同。所以,若非不得已,他们绝不能出手。</br>赵余粮已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压了,想着也许自己可以不用等到命令就直接开铳救下王节帅,这会是他初次违背郎君的意志。可脑海里那一声“砰”回响在华清宫外,也让他感到有些吓人,他于是又希望埋伏在另一边的神箭手都尽快射箭。</br>总之思绪杂乱,让他太阳穴的血管都跳动得厉害。</br>视线里,孙孝哲一脚踹开了死死纠缠他的王韫秀,俯身拾起了地上的刀。</br>“啖狗肠!”</br>赵余粮焦急不已,迅速移动千里镜往西绣岭看去,远远的,几道身影正立在降圣观的高台上,在他眼里</br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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